2011年5月30日星期一

請給我們一個“中國夢”

郎咸平



去年有人出了一個報告,說中國有1/3的GDP是隱性收入,數位高達9.26萬億。你能想象到的灰色收入可能都在裏面。“夜總會小姐唱個歌也能創收好幾倍”,我們是這麽看問題的,你知道嗎?各位想想看,一個社會如果成了這樣,你不感到痛心嗎?所以9.26萬億已經不是灰色收入的問題了,而是說整個社會在改變。

你有沒有想到一個更嚴重的社會問題出來了。這個隱性收入代表的是什麽?是整個社會的階級固化。《人民日報》去年登了一篇文章,我覺得寫得非常好,也非常讓人痛心。說的是在封建時代,整個社會是上下流動的。六部官員哪里來的?貧窮子弟十載寒窗,考上秀才、舉人,進士及第之後一步步升上來做官的。這個歷史傳統到今天已經不復存在了。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你今天辛辛苦苦念完北大、清華、復旦出來,薪水一個月兩千塊,還比不上夜總會小姐。這對於我們中華傳統文化的顛覆有多大,你知道嗎?過去是透過所謂寒窗苦讀來出人頭地,今天靠什麽?投機倒把。今天的問題,我覺得最基本的根源不是人心變得壞了,而是整個社會階級固化的結果。我們的年輕人再沒有出頭的機會了。我請問你,80後、90後,你們大學畢業的時候你想做什麽?你找到的工作,兩三千塊一個月,而且搞不好還要做一輩子。當你對整個社會的階級固化感到絕望的時候,前面說的現象自然而然就産生了。你會發現灰色收入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搞不好你就沒有房子、沒有車子,老婆都娶不到。那灰色收入怎麽來呢?那就是晚上經常到夜總會,上電視非誠勿擾,等等。灰色收入是階級固化的一個必然結果。

如何解決階級固化?一定要給老百姓機會。爲什麽很多人願意去美國留學,甚至願意留在美國,爲什麽?你覺得美國好嗎?美國不會比中國精彩,我就非常不願意到美國生活。但是美國有一點值得我們學習,那就是美國政府可以非常驕傲地告訴任何人美國夢。像奧巴馬這樣父母離異的黑人也然當上了美國總統。他任命了一個商務部長駱家輝,是第三代移民,父母是從在餐館洗盤子開始的。還有朱棣文,也是留學到了美國之後留下來的,最後成了能源部長。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嗎?奧巴馬你什麽身份?朱棣文、駱家輝你什麽身份?完全沒有家庭背景。你們憑什麽成功啊,就是因爲美國社會給了每一個人美國夢。什麽叫美國夢?不是給你更多的薪水,不是給你一個灰色收入的空間,而是什麽呢?給每一個人希望。你只有給每個人希望,每個人才有創業的機會,才有這種激情能夠把每一份事做好,因爲他有一個夢,他認爲幾十年之後他可以變成奧巴馬,他可以變成朱棣文、駱家輝。你覺得今天我們中國有這種機會嗎?年輕的朋友,你們去公務員團隊做事,你覺得你可以到朱棣文、駱家輝的水平嗎?有這種可能嗎?沒可能。

所以我想通過灰色收入告訴我們老百姓一句話,灰色收入跟這一切的問題所象徵的是我們缺乏中國夢。如何改變社會的結構?讓這個社會每一個老百姓都有個立足點的平等?在這個立足點平等之上,每個人憑著個人的聰明才智,爭取到你所能爭取到的最高境界?其實這並不難,只是我們目前的政策推動都不朝這個方向走。我們沒有給這個社會建立起一個好的價值觀。

老百姓不再感覺到有中國夢了。中國夢有多重要,你知道嗎?我們每年稅增長20%以上,這些錢如果能用在刀刃上的話,就能夠幫助老百姓完成中國夢,你知道嗎?我們浪費這麽多錢做了什麽了?我們用在各地大規模的低效率的基礎建設上,搞的各地財政是連年赤字,甚至還不起錢都有可能。你沒有替老百姓創造一個中國夢,低效率的浪費掉錢了。各位,我尤其想告訴我們官員,你知道最讓我痛心什麽嗎?投資的失誤。這種投資的浪費,是千億、萬億的浪費。如果當初肯聽我郎咸平一句話,四萬億你不要投給什麽基礎建設,你給我們所有民營企業三年免稅多好,想想看,他們負擔了全中國90%的雇傭量啊。你三年免稅了,赤字怎麽辦呢?財政窟窿怎麽辦呢?我告訴你,國有企業不准搞房地産,像什麽中糧,你不搞糧食你搞什麽房地産,不務正業。這些國有企業不准做這種旁門左道的事,你所有利潤全部上交,不准買地皮,全部補充財政窟窿。三年免稅,各位曉得能創造多少財富嗎?這個免稅你曉得有什麽用處嗎?這是中國夢的一部分啊。

你的財政收入投到正確地方之後,大家發現投資企業能夠賺大錢,很多人就願意在這方面發展,而不會說投資環境那麽惡化,又不賺錢,乾脆炒樓、炒股算了,是不是?各位想一想,這樣子是不是對的呢?今天我們這一切問題,是我們缺乏中國夢。灰色收入等等的問題是可以解決的,靠什麽解決?這需要靠一個更優良的稅收的使用來解決,給每一位朋友創造個中國夢。

2011年5月27日星期五

中國「收水」港樓市乾塘? 北水強弩之末?

黃元山



香港樓按加息,並非因為銀行水緊,而是反映內地政府「收水」,一般內地企業已經出現不同程度的融資緊張,被迫轉戰香港。香港在發展離岸人民幣中心的同時,打通了中港兩地的金融連線,使內地企業可以透過「內保外貸」方式,用內地企業的資產作為抵押,透過相關香港企業拿到貸款以作融資,甚至去買房地產。在內地積極收水以控制資金過剩時,香港金融市場提供的廉價貸款,彷彿成了內地企業的太平門。不少內地房產商利用新興的「點心債券」,趁市場憧憬人民幣升值,成功以低息集資。內地一直擔心的金融安全,噩夢彷彿成真,香港不但沒有成為防火牆,反而成為內地貨幣緊縮政策的缺口。中央政府當然關注此問題,故香港金管局也不斷就本港的貸款增長發出警告。內地堵塞政策漏洞有前科,之前不少房地產商透過銀行的理財產品,從信託機構獲得融資,變相繞過銀行監管機構的緊縮政策,這個缺口去年開始已經被堵塞。所以,有理由相信中央是有決心和有能力,去堵塞香港的「滲水」缺口。內地開始缺水,內地的離岸資金可能就要班資回朝。

資金逆轉勢惹波動

傳統智慧相信,如果美國加息,資金會流走,香港樓市便會回軟;但美國不加息,香港樓市是否就可以一直向上?這是假設聯繫滙率,令香港的貨幣政策只會受美國的貨幣和利率政策影響,但從「內地收緊貨幣政策,反倒拉高香港的按息」這個例子,清楚看到香港的貨幣和利息,同樣受內地的貨幣政策影響。資金不一定流回美國才會影響香港的樓市,如果資金流回內地,對香港的影響同意深遠。香港大幅提高印花稅後,內地資金集中在一手樓市操作,進一步扭曲了一手和二手市場的關係,一旦資金流逆轉,應會引發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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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幾天的報紙頭版,都是關於香港一手樓盤如何好賣,當中自然是以內地買家為主導。但有趣的是,打開內頁,卻有不少關於內地商人和企業融資緊絀的報道。只看頭版,讀者可能仍然有「內地人的錢永遠都用不完」這個錯覺。不過,一手樓盤就算有多好賣,亦只有幾百個、幾千個單位,整體的成交已經不斷的萎縮;特別是自從樓宇特別印花稅(SSD)實施後,二手樓供應減少,把投資/投機者推向一手市場,卻使整體成交明顯減少,造成所謂的「乾升」現象。而「乾升」,亦增加了市場波動性的風險。

收水措施陸續有來

當然,我不會低估內地資金的充裕程度,因為我們都知道香港的樓市,已變成一個全國十多億人的市場,只要其中幾個百分點的富人南下來香港買房子,已經很厲害;而且,在過去十年,民間已經製造了不少財富,有不少人擁有充裕的儲備。不過,我們也不應低估內地資金本身的槓桿成份(一個蓋幾隻鑊),用畢菲特的說法,即是「水退的時候便知道誰沒有穿泳褲。」所以,近期有不少關於內地資金緊張的報道,如有溫州生意人要付10厘的一個月短期借貸利息,甚至有說年利率高達240厘;而且上海銀行間同業拆放利率(SHIBOR)明顯拉高,隔日拆借利息達5厘。銀行體系的資金短絀,可能是比較短暫性,但中小企和個人的借貸融資緊張,卻不容忽視。直到現在,沒有人知道內地的通脹甚麼時候到頂,任志剛預期可能有機會見6%,如果是真的,內地收水手段便陸續有來,現在已開始有聲音出來「叫救命」,警告中央可能「過份調控」。無論中央會否「過份調控」,內地收水是一個必然趨勢。上個禮拜我寫過,內地收水,香港樓市有機會受影響,因為內地企業在香港借貸,搶貴了香港的按息,由H+0.5厘,到現在的H+1.5厘,雖然H沒有變,但按息加1厘已經使供房負擔比率增加10%。另外,內地在香港由「放水」變「吸水」,無論中央會否斷了這條「吸水」的太平門,內地企業融資將會繼續緊張。

2011年5月1日星期日

民之傷,民之淚

時寒冰



行政對菜價的強力打壓,終於産生明顯效果:菜價暴跌,菜農哭天無淚,一些青菜被迫丟棄。有關部門表態幫助農民賣菜,但他們解決這一問題時的能力,顯然不及當初打壓價格時生猛。

我詢問了家鄉的情況:化肥比去年上漲20%多,種地成本大大增加。所有菜農全部虧得血本無歸。今年嚴重乾旱,我家裏的那點土地已經澆了幾次水,且不說這些成本有多少,這仍不能阻止糧食減産的大趨勢。我父母的估計是,今年要減産30%以上,澆水少的,減産會更多。在我的故鄉,一個最直觀的結果是,往年賣糧食的,今年都不敢賣了。

但是,物價上漲無火如荼。農民的收入低,根本無法維持。在我的故鄉,60歲以下的人大部分都外出打工了,他們必須通過這種方式來維持基本的生活。

母親對我說:“如果不是你們兄妹三個都有工作,我和你爸都去打工了。”

……

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我的心情!

即使到了這個時刻,當我坐下寫下這些文字的時刻,我仍不能控制自己的悲傷……不能自抑……
我的父母親已是60歲以上的人……

在我的故鄉,那麽多如同我父母親一樣的人,在外打工,甚至逃荒要飯。在經歷幾十年的發展後,那塊生我養我的土地,依然在親歷苦難。我無意對歌舞升平的氛圍添堵,只是想說,在一個遙遠的我很熟悉的地方,那裏的情況與電視畫面中的情景,是有天壤之別的。

在中國,基層的農民很難有話語權,他們的利益訴求無人問津。鮮有人代表他們說話,包括那些被冠以農民代表的人。農民被高度邊緣化。沒有人有求于農民,因爲,權力是衍生而來,與他們無關,因此,權力持有者無需討好農民,最多給他們來一點生動的表演,安撫一下他們悲涼而無助的內心。

由於至少制度性保障,糧價、菜價上漲,中間商、距離權力最近的人,獲利豐厚,農民只是賺取最微薄的一點;當糧價、菜價下跌,中間商、距離權力最近的人,消失得無影無蹤,農民受損最重。

民之傷正在於此。


農民所遭遇的問題,不僅僅是民生問題,當他們雖勤勞一生而心無所歸之時,糧食的安全保障在哪里呢?——當民生話題不斷引起一些人越來越強烈的反感時,我不得不從一種很理性但也很冰冷的角度去談這個問題。

我想說的是,一切因都將收穫對應的果。

蔑視民生的結果必然是被民生所蔑視。

如果說,2010年三季度後的糧價、菜價快速上漲,經過這次組合拳的打壓還能有效的話,那麽,在下一個時間點,幾近用盡的行政力量,又將如何應對更瘋狂的物價上漲呢?

中國3月的廣義貨幣供應量餘額已經高達驚人的75.81萬億元,這是一切物價上漲的根源。


如果不對貨幣的供應量加以控制,任何對物價的所謂打壓,只能是以犧牲一部分民衆的利益來滿足另一部分民衆的利益,而不能真正做到公平。打壓菜價如此,加息亦如此。2008年上半年6萬家規模以上企業倒閉的情景正在被複製。靠高利貸維持運轉的民營企業在加速走向困境,至於那些靠借美元債務維持的企業,更是在快速走向不歸之路。

儘管,都知道抑制貨幣迅猛的供應是唯一有效的選擇,除此之外的一切手段都不可能産生實質性效果,但龐大的政府主導的投資已經全面鋪開,貨幣供應又怎麽可能受到抑制呢?

當75.81萬億元的數位公佈出來,我第一次感動了強烈的震撼,同時,升起對貨幣高速貶值的本能的厭惡。

我擔憂的不是個人購買力的下降,而是我們這個龐大經濟體未來的命運,因爲,以上所有的這一切因素和大家都懂的因素,都在指向一個方向,一個結局。這是作爲趨勢研究者比較痛苦之處。提前看到了結果,而無任何改變之力。很多人說我悲觀,可是,如果您也看到了趨勢的演變,就會知道,我已經是何等的樂觀!

中國能夠實現自我救贖的唯一路徑是藏富於民,只有藏富於民,民衆才有足夠的消費能力,才能從根本上解決中國內需屢拉不動的根本問題,消化過剩的産能。只有藏富於民,才能彌補保障缺位留下的巨大缺口。只有藏富於民,中國才能真正具有實現自我修復和抵禦未來危機的能力,才能真正保持可持續發展,才能真正實現社會的和諧。這也是近年來我一直苦苦呼籲的原因之一。

但現在,我越來越覺得無話可說了。

有關部門還在爲個稅免征額的問題討論,在討論中把時間繼續後移。個稅起征點的提高對民衆不是一種施捨,而是權力者自己實現自我救贖的修補性方式。

在物價持續飛漲,繼房價之後,房租又連續上漲的現象讓無數人心神難安的情況下,有關部門還在盯著工薪階層一點可憐的工資不放手,他們在個稅起征點上的吝嗇和冷血,讓我感到難以遏制的憤怒。我在《中國怎麽辦——當次貸危機改變世界》一書中寫過:“1981年職工平均工資約爲每月60元,而起征點爲800元,大約爲月工資的13.3倍。如果比照1981時的比例,現行的個人所得稅法,把起征點定爲24600元以上才更具有合理性,才不至於淪入兩年不到起征點標準就顯得過低的困局。”

2006年1月1日起施行的新修訂的個人所得稅法,把個稅起征點正式由之前的800元,提高至1600元。而2006年1月1日時的廣義貨幣供應量(M2)餘額爲29.88萬億,現在已經是75.81萬億元!民衆都能切身感受得到,現在3000元的購買力遠比不上2006年1月1日時的1600元!

而當下,竟然還在爲3000點的所謂起征點提高而苦苦討論。有關部門擔心由於個稅起征點的提高(確切表述應爲免征額的提高),影響了對社會保障的投入,這是最可笑的一個藉口。把財富直接留到民衆手中,是沒有任何損耗的,而徵稅再用到社會保障的過程中的巨大損耗,哪里會有直接藏富於民、惠及民生更有效率?

雖然,我越來越覺得無話可說,越來越不願意講話,但與很多人一樣,我的心不是靜止的,我的血也不是冰冷的。有關部門不要把民生當作一種施捨,這不僅是一種可恥的無知狀態下的情緒錯位,更可能將自己推向絕境從而喪失解決問題的僅存的爲數不多的機會。

民之傷,不僅僅是民之淚。

願蒼天垂憐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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