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2月6日星期日

通脹兩難

陶冬



伯南克的量化寬鬆政策,快將新興市場打爆了。如果說中國通貨膨脹爲患的話,其他新興市場國家的日子也不好過。巴西通脹率已經達到6%,印度超過8%。新興市場國家中,通脹受災面積(以GDP加權計算)達到八成。

量化寬鬆所製造出來的熱錢,通過三個渠道夾擊著新興市場,營造出通貨膨脹升溫的環境。首先,熱錢炒作農產品,農產品價格紛紛沖上歷史新高,玉米、小麥、大豆等大宗農產品價格的漲幅尤其驚人。食品通脹席捲整個世界,爲患新興市場尤甚。其次,美元貶值,熱錢追逐原材料,商品價格暴漲,商品生産國經濟過熱,商品消費國成本大增,商品通脹對新興國家的衝擊遠大過發達國家。再者,聯儲製造出過量流動性,資金爲尋求增長故事和較高投資回報,紛紛流向新興債市、股市,干擾了當地的貨幣供應。

針對熱錢流入和經濟過熱,各國採取了不同的措施。巴西、智利、波蘭、印度紛紛加息,中國上調準備金率,韓國、巴西、泰國對短期海外資金購買國債設立門檻,土耳其則反其道而行之,以減息來抑制熱錢湧入。然而,新興國家政府、央行可做的其實有限,全球流動性的主要源泉來自美國,美國聯儲的政策制定依據是美國的就業和通脹。復蘇與就業上的差異,通脹與資産價格上的差異,令美國的貨幣政策與新興市場的實際要求之間出現重大錯位,而全世界的資金流動早已不分國界了。今年新興國家預計CPI達到5.9%,其中亞洲5.3%,拉美6.8%,東歐6.4%。

今天的情況,與上世紀九十年代初頗有相似之處。泡沫破滅之後,日本央行大舉減息、擴張流動性,這些政策舉動並未在日本觸發通脹,信貸隨著日本銀行的擴展而進入東南亞,觸發了那裏的基建熱、房地産熱。東南亞經濟由此過熱,但是當地央行對此卻無從調控。至九十年代中,日資班師回朝,掀開了亞洲金融危機的序幕。

伯南克的流動性擴張,暫時在美國沒有誘發嚴重通脹,對其他國家的物價水平卻有深遠的影響。

一般相信,發達國家經濟復蘇緩慢,因此通脹壓力主要集中在新興市場國家。不過歐洲已經出現通脹死灰重燃的苗頭,其傳導機制主要是食品與石油。筆者估計歐洲今年的通脹可能達2.5%。與美國不同,歐洲央行盯CPI而非核心CPI,它的唯一職責是維持幣值穩定。歐洲通脹升溫,可能迫使歐洲央行年內加息,在G3經濟中率先退市。

美國的糧食大多國內自給,而且政府有強大的農業補貼,因此農產品通脹在零售層次沒有其他地區那麽明顯。而且聯儲政策盯核心通脹,將糧價、油價排除在外。同時,伯南克在QE2問題上已經破釜沈舟,他在退出時機上可能一拖再拖,筆者相信美國今年加息的機會不大。

不過美國早晚也會感受到通脹的壓力。世界是互動的,市場是共通的,CPI的上漲,會帶動市場利率的上升,明年倒逼聯儲加息(估計在明年下半年)。不過超低利率和過剩流動性的大環境,應該還會維持一段時間。

通脹來得比想象的更快、範圍更廣,令全世界的貨幣政策都陷入兩難境地。對於發達國家,這是刺激就業與穩定幣值之間的兩難。對於多數新興國家,這是加息與熱錢流入之間的兩難。經濟增長的風險在下降,通脹風險在上升,貨幣政策風險更在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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