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1月27日星期二
香港薄王案何時引爆?
十八大戲碼紛呈,被維得穩穩的民眾卻呈政治冷感。今歲春天薄王案曾一度激發民間對政改的期望,至今事如春夢了無痕,甚至薄王案都被淡忘。其實此案確係紅朝國史的標誌性事件,倘無王立軍闖館,薄熙來篤定「入常」,十八大就不是這個開法,人事格局自然大異於今日。
王立軍夜奔本係偶發,「孤立事件」卻成為政治黑幕大片的序言,更想不到其後演化為宮廷懸疑連續劇,大內總管令計劃一手操辦此案,偏在薄熙來被革職拘禁之後僅三日,令公子攜兩裸女醉駕夜遊,車毀人亡,這又是偶然事件。令計劃疑為政治陰謀,居然以中央警衞局政委名義,盜用虎符調動御林軍包圍北京公安局,一夜之間,軍車與裝甲車縱橫通衢,「政變」何止係坊間傳說,連「核心」都一夕數驚,急急遁入西山軍事禁區以策安全。
戲文未完,已繞室徬徨的周永康抓住這條稻草謀求自救,與令計劃結成臨時聯盟,隱瞞塗改車禍記錄。令計劃再盜用中辦名義,提前召集各省部委領導入京「海選」十八大常委,使自己得票高踞第三,卻被別的派系反制而事敗,從此名裂。胡錦濤揮淚斬馬謖,自己的政治籌碼卻遭重挫,冗長而爭吵不休的北戴河會議情勢大變。習近平、溫家寶連遭逆襲,末了年近九旬的江澤民出來「穩定大局」,十八大人事始告塵埃落定,胡錦濤最後以裸退來絕地反擊,江在中南海和中央軍委的兩個辦公室從此被撤銷……大戲到結局了嗎?
大風起於青萍之末,這一切都肇源於春天那宗「孤立事件」。胡一朝斥七千億維穩,政法委權傾朝野,武警編制超過國防軍,尾大不掉,這才發現禍端在蕭牆之內。
參照梁振英的「強政」舉措,亦復如是。傳媒、立法會、法律界均遭重壓,更要管制網絡言論。梁推行宦官政治,邵善波形同大內總管令計劃,高靜芝則為漢末宦官「十常侍」之一,遂使朝綱大亂。當時的朝官中郎張鈞就上奏,亂天下者非黃巾軍,那是被「十常侍」逼出來的。
更難保梁振英的家臣中不出王立軍,梁本人既無誠信有寡恩薄德,梁班子出一兩宗反水式「孤立事件」不足為奇,於是枝蔓橫生的連續劇又告開鑼。這才買個明白,滅秦者非六國也,並非傳媒、並非立法會反對勢力、亦非梁愛詩指為不顧大局的法律界,而是禍起蕭牆,戲文一如大陸還未演罷的政治宮闈劇。
2012年7月27日星期五
反對國民教育的三大理由
2012年7月17日星期二
評梁振英的「港人在內地工作」建議
梁振英表示,港人在內地工作,是日後本港經濟發展重要一環,「食粥食飯」就靠香港如何加強打造在內地的體外經濟。
2012年4月15日星期日
溫家寶用正體字 擁殘棄正
陶傑
香港人用正體字、說粵語,是香港人基本的生活方式,「生活方式五十年不變」,除非你自己活得毛躁,由「知識份子」帶頭,把正體字也當做「英國殖民地罪孽」之一種,自己刪除掉。
正體和簡體,本來不是問題。一九四九年之前,清朝和民國,都有簡體,像「欄桿」與「欄杆」,「讎寇」與「仇寇」,「姦黨」與「奸黨」,都正簡相通,和平共處,民間自然流行,那時的中國有點文化邏輯,即使簡體,簡得顧及美學。
反智的問題,出在一九四九年之後。簡體字強制推行,滅取正體,變成「國策」。毛×東推行簡體,動機是對中國精緻文化天生的仇恨。中國的正體字不但有美感,也有結構上的道理,但一九四九年之後,中國把象形中文字體的理性和感性蓄意摧殘,因為要遷就不識字的「工農兵」。簡體成為政治霸權,與「無產階級專政」一樣。
當代的簡體字,第一個特徵,就是醜陋。工廠簡成「工厂」,那個「厂」字,裏面的東西掏空,以中國的毛筆書法,「厂」字不可以平正均衡,「廣州」的「 广」字也一樣。
「特區政府」變成「特政府」,特「區」字裏明明有個「品」,現在「品」沒有了,變成一個叉叉。中國古代斬首時死囚木籤上的名字,就打叉叉,難怪「特政府」的高官董建華、曾蔭權、許仕仁,一個個下場都很不愉快。
簡體字,令人數典忘祖的改了姓。譬如明明姓蕭,以後都改姓「肖」,明明姓傅,改了付鈔的那個「付」。中國的工農兵,既然是文盲,就是賤民,摧殺文化,為了遷就賤民,難怪一代比一代反智。
中國總理溫家寶,就知道殘體字會導致腦殘。溫家寶簽署的特首委任狀,毛筆,正體,寫明「溫家寶」──香港的護殘奴才,睜大眼睛看清楚:你們的主人,不希罕你們主動用簡體來靠攏擦鞋,溫總理比你們有品味和見識,比你們有尊嚴。
----------------------------------------------------------------------------
文字當然隨時代演變,但「演變」不等同「敗壞」。像香港的旭龢道,這個「龢」字,明清的士大夫書法常用,但筆劃畢竟繁多,後來「和」這個俗體,漸取代了「龢」。
但香港今天的旭龢道,沒有跟着改,不必改,因為這是歷史,中國前政協主席李瑞環說:香港是一隻紫砂茶壺,壺裏的茶漬,存而彌珍,你們香港的笨蛋,不要以為拍共產黨的馬屁,主動把茶漬刮掉。
李瑞環當權的時候,香港一些奴才恭敬聆聽,沙發只敢坐半邊屁股,就像曾蔭權在胡錦濤面前筆錄:是是是,領導人講得真對,奴才一定照辦。
李瑞環退休下了台,新主子沒有再拿紫砂茶壺的典故來說事,於是人亡政息,港奴失憶不再認舊主,把紫砂茶壺的舊漬一層層刮掉。
最近流行把「港英」留下中文正體,當做「地雷」。在電視上,演慣清宮太監的三等戲渾,也李蓮英上了身,叫嚷若堅持正體字之兩制,就是「文化霸權」。
智商越低的人,越喜歡用西方白人的學術理論詞彙掩飾他們的愚蠢。「文化霸權」啦、「文化多元」啦、「弱勢社群」、「平等包容」呀,什麼的。
但這個世界,口號是假象,嚴格的分等級,挪威、瑞典、丹麥及其公民,品味修養、人命價值,跟非洲盧旺達一名部落酋長,絕不平等。
孟子說:「見賢思齊,見不賢而內自省」,歧視蠢人,崇優鄙劣,多靠近優資良品,是做人的基本宗旨。
譬如在鄰近地區,看見「刀削面」、「北京拉面」這等 麪店招牌,就可以假設店主的智商是低級的。智障煮的 麪,你敢付鈔光顧?很勇敢。一些歷史論文,或者宮闈電視劇,忽然出現了「干隆皇帝」、「慈禧太後」之類,也可以半途棄置。
殘體字令一個民族跨代低智,偶而自己的頭頭也尷尬。譬如胡耀邦,一度寫成「胡邦」,從「夭」而終,胡耀邦先生發覺了,很不吉利,於是把「」字禁掉。廢簡復正,但只限於自己的名字,胡耀邦有點自私,但來不及了,結果真的難逃飲恨夭亡之命,此亦豈擁殘棄正之報應歟?
當然,中港融合,逐步同體歸宗,也是應該,正體字確實是英國人彭定康留下的陰謀,蓄意分化香港和祖國,梁振英逐步廢正體,由 Agnè s b開始,與立法二十三條一樣, This is what香港 deserves,我全力贊成。
2012年3月20日星期二
拿出證據便可擊倒梁振英 唐英年何須捨近圖遠?
社評 - 明報
特首候選人唐英年在全港電視觀眾面前,指控梁振英說過「出動防暴隊對付示威者」、「縮短商台牌照年期打壓言論自由」,今日已經第5天,唐英年的指控仍然停留在「說法」狀態,既無物證,也無人證。鑑於唐英年上月剛在大宅僭建問題上公開說謊,現在提出的指控十分嚴重,對3月25日舉行的特首選舉有決定性影響,唐英年必須盡快提出證據,證明指控屬實,讓市民和選委可以判斷梁振英是否偏離了香港的核心價值和誠信破產。若唐英年提不出證據,則他對梁振英的指控,只能以 造視之。
另外,唐英年的所謂「爆料」,涉及是否違反行政會議保密,政府不得置若罔聞,必須表達態度,以正視聽,否則,政府不但以雙重標準處事,也關乎政府能否繼續有效管治的原則性問題。若唐英年及政府繼續含含糊糊,立法會議員應該根查到底,讓市民知道真相。
唐英年提指控卻不舉證 有 造抹黑之嫌
這次特首選舉,民主派代表何俊仁並無勝望,主角是建制陣營兩名候選人唐英年和梁振英,基於中央表明兩人都是可接受人選,在這個前提下,唐梁競爭,本應是香港回歸以來最有實質競爭意義的特首選舉,所以,包括中央在內的各方面,本來寄予厚望,期望候選人透過君子之爭,積累健康正派選舉文化,為2017年普選特首做示範,可惜事態發展事與願違。
過去半年,唐英年和梁振英的負面消息,不絕如縷,特別是上周五的電視論壇上,唐英年拋出兩個「政府機密」,猛烈攻擊梁振英,更出乎所有人意料。綜觀唐梁這些負面消息,一些已經查證屬實,例如唐宅僭建;一些則尚待證實,例如梁振英被指在西九規劃比賽漏報利益衝突等。
從唐梁二人民意支持度消長可見,負面消息確定起到重要影響,例如唐宅僭建證據確鑿,加上唐英年應對失措,謊話連篇,誠信破產,民意支持度一度插水下跌至不到兩成;又如梁振英陣營人員涉及的「流浮山飯局」,事態中鄉事選委雖然前言不對後語,但是在並無實據的「黑金政治」指控下,梁振英民意支持度仍然大幅下滑超過10個百分點。
唐英年對梁振英提出「防暴隊和商台續牌」的兩個指控,涉及打壓示威自由和言論自由,關乎香港的核心價值,性質極其嚴重,而梁振英已經一再公開否認,所以,他把個人誠信也押上去了。因此,唐英年的指控,對特首選情會起到決定性作用,必須搞清楚,讓市民和選委知道真相。
上周五,唐英年在電視論壇對梁振英提出公開指控,昨晚在選委論壇,唐透露已就梁振英的回應,向廉政公署備案和請律師研究控告梁振英誹謗,只是,事態迄今已經第5日,唐英年還未提出證據,也就是說,唐停留在「說法」階段,仍然靠一些操作去維持他的指控。其實,唐英年發出這樣強烈的指控,理應知道要有確切證據,才會取信於人;唐英年只要拿出證據,讓事實說話,則梁振英 棄香港核心價值,誠信破產,自會被市民唾棄,若梁的民望大跌,則選委也不可能忤逆民意,投票選梁為特首。因此,唐英年毋須搞其他動作,拿出證據就可大勝,這麼簡單的道理,難道唐英年不懂?若唐英年懂得卻拿不出證據,則他的政治人格也會跟隨他的誠信,一併破產。
唐英年對梁振英的指控,迄今除了拿不出物證,連人證也沒有;反而,當年最少兩名行政會議成員,都挺身為梁振英說話,包括時任教育局長的李國章,一再表示無人講過「防暴隊和商台續牌」的言論,時任保安局長的葉劉淑儀則就「防暴隊」一事,表示記憶中沒有人建議動用防暴警察(對付示威者)。唐英年不乏當年亦是行政會議成員的友好,個別也提名唐參選,現在他們卻全部噤聲,只有唐英年一個人表示他「聽過」梁振英說過,箇中反映了什麼問題,使人納悶。
唐英年泄密政府應表態 真相若未明立會應根查
唐英年指控梁振英,就有責任提出證據,而非拋出了指控之後,要梁振英證明自己並無說過,此乃基本常識,試想想,若警方檢控一個人,卻不舉證,要被告自行證明無罪,這個顯然並非法治運作和公眾接受的做法。所以,唐英年不應該繼續製造迷霧,應該以物證、人證頂證梁振英,而非自說自話。
另外,唐英年昨晚進一步透露「聽到」梁振英說話的場合,是在行政會議,唐不啻承認了他違反了行政會議保密守則。唐英年此舉,是否有「我違反保密,政府又可以如何」的意味,各有體會,政府是否就任由唐英年衝擊有效管治?包括葉劉淑儀和當年任公務員事務局長的王永平,已經一再敦促政府要就唐英年聲稱披露行政會議機密的說法表態,是認同抑或譴責。在此事上,政府並無迴避和中間落墨的空間,因為王永平、葉劉淑儀和時任律政司長的梁愛詩都表示,行政會議就是要讓議員暢所欲言,向行政長官提供意見。若唐英年此例一開,而政府默然接受,則日後行政會議還可以怎樣開會呢?
事實上,梁振英所涉及西九事件,政府在諸多機密當中(包括行政會議的機密),可以抽絲剝繭的發表詳細新聞稿,證實梁振英漏報利益衝突的情況,現在唐英年聲稱爆行政會議的機密,政府連一個是否恰當的態度也欠奉,難怪王永平質疑政府在處理上有不同標準。
如果唐英年和政府都拖泥帶水,意圖胡混過關,我們唯有寄望立法會為市民找出真相。
2012年2月29日星期三
唐籌股還是梁籌股? 小圈圈都是貓與犬?
練乙錚
上周政府披露梁候選西九涉嫌造馬資料,旋即有人揭發曾特首可能與廣播商交換利益,此與前不久揭出的唐候選搞私宅深挖洞一起看,小圈子的事,一件比一 件黑,令人想起《紅樓夢》第六十六回裏,冷二郎柳湘蓮的那句話:「你們東府裏除了那兩個石頭獅子乾淨,只怕連貓兒狗兒都不乾淨。」
當然,三個醜聞主角都非貓狗輩,兩個多月前,除了曾是特首,其餘兩人,一個是政務司司長,一個是行政會議召集人,合起來就是本地最高權力三巨頭;如果香港是個小小的「獨立王國」,那麼曾、唐、梁就分別是國家主席、總理、黨的總書記。
利字當頭,在北京蔭庇、本地當權派維護之下,特區政府最高層不僅勾心鬥角,而且全都腐化了。統治香港的小圈子好像深不可測,個個擺出來道貌岸然,說穿了其實 就是這麼回事。今回,很多人要看北京如何解套、看曾如何挽晚節於不保、看唐如何可從酒窖底扒回地面、看梁如何憑口才優勢連消帶打出重圍,但筆者則把視線移 開一點,要看梁營裏的中堅群(特別是那幾個地產商以外的專業人、前高官,香港價值的「捍衞者」)如何替心水候選人緩頰,看社會上的一些抬轎士如何顧左右而 言他、渾身解數轉彎彎。
閒話休提。筆者今天分幾點簡單分析唐梁爭霸背後的政治大環境,從目前混局總結一些負面管治經驗,並展望不同人任特首的下屆政府施政特點及香港前途。
中央權鬥 延伸香港
一、 香港的政治局面,因當權派爭位惡鬥急轉直下,掉進1967年左派暴動事件平息以來最黑暗的日子。2012和1967相差四十五年,兩次亂事發生的具體情況 不同,背後的機制則一:都源自一貫受中共直接控制的本地組織,都發生在中共中央內部發生激烈權鬥、高層一元化領導出現危機之際【註】。
看似偶然巧合,後面卻有共同邏輯。香港大陸血脈相通,經濟互補有無,除了諸如最近發生的一些與自由行相關的摩擦之外,一般利大於弊;中國經濟改革開放三十年以 來,尤其如此。但是,政治方面的情況卻大不一樣。大陸那一制的黨內高層一開鬥,便產生龐大震盪脈衝,這些政治電脈衝通過條條黨線直接導入香港,以致無論是 九七之前或之後,香港這一制都無法有效絕緣。事實上,九七回歸以來,在港的明暗黨線大量增加,形成兩制之間的超導體,加上沒有了港英政府充當電阻,而從前依附港英的本地資本家已與黨線完全熔合,故兩制之間的政治「短路」更易形成。
大家今天見到的本地亂局,在以後的日子裏,每當中央發生權鬥之 時,都會換個面目重複出現。常聽有人指責泛民「反中亂港」,但香港人一再親身經歷的,卻是「中亂港翻」。中央的質量能量比香港大千百倍,本地人何可亂中? 倒是中央內部若因各種原因爭權爭亂了,輕易可以把整個香港社會翻轉。此乃西諺說的:不是尾巴搖狗,是狗搖尾巴。上面說的兩次由中及港亂局背後的共同邏輯, 即是這種狗搖尾巴的事例也。
看看文件 豈可治港
二、北京硬把一些毫無管治經驗及政治歷練的親信放進行政會議, 希望培養成才當特首,一錯再錯。2002年特區政府換屆,筆者時任中策組高顧,已向當局提出此做法有大問題,因為會分裂行政會議,各「準特首」輕則貌合神 離,重則互挖牆角,甚至和政府暗裏抬槓,在任特首顧此失彼,難以為政。離開中策組之後,筆者更多次在本報文章中指出此種做法的謬誤,結果是,前有董建華, 後有梁振英,管治人才培養不來,當權派的分裂卻由行政會議開始。
尤有甚者,行會重點作用之一,是「挑剔」各政策局提交予特首的政策提議;擔 此角色人物,少不免要與制定政策背後的主要力量即各資深公務員產生矛盾。我們看到,以前的董氏、當今的梁氏,都與公務員不咬弦,甚或有嫌隙、難以合作;這 種負面關係的成因很具體,不是一句漂亮話「大家為香港」便可取消。
進一步說,假如廁身治港權力金字塔頂層的各名「準特首」,分別代表市場裏的不同板塊利益,則彼此之間的矛盾已不限於角色衝突和個人性格差異,而成為赤裸裸的利益角力了。如此,特區管治焉能不敗不壞?從來以為黨中央英明神武,現在通過活生生事例證明英明有限。
而且,筆者敢打賭,同樣錯誤,中央不會只犯兩次;下一屆北京屬意的特首候選人,無論到時是普選還是假選,如果不是出身公務員,一樣會來自行會,因為中央以為 行會是個小黨校,學員試着看看文件講講意見,幾年便可治港,卻看不到行會成員身份複雜,更不明白香港管治體制的內部運作邏輯。
動用儲備 旨在維穩
三、 由於兩個候選人都醜聞纏身,任何一個上得台來,管治威信都接近零,施政因此很困難,不利於解決深層的政、經、社會問題。好處大概是,沒有威信的特首無法替北京推行令港人反感的政策,如二十三條具體立法等(單是這一點,便足以說明今天當權兩派大打出手而北京毫無表情未加阻止,不是不願為也,而是不能為也。中央在打架,本地敵對的當權派趁機分化、惡鬥,是目前亂象的唯一合理解釋)。
無威信特首上台的另一政策後果,是不得不推行福利民粹主義收買人 心。今日的亂局出現之前,前港英政府中策組首顧Leo Goodstadt曾在本報撰文,表示不能明白為何特區政府坐擁龐大儲備而不肯動用。對此,筆者給的解釋很簡單:養兵一日、用於一時;什麼時候一個共產黨員或深紅候選人未獲民意授權而上台管治香港,什麼時候中共就會容許甚或鼓勵台上特首動用大量儲備,為安定局面搞派錢。
換句話說,今後,龐大儲備的一個新的大用處就是支付政治維穩費。梁上台,勢必以儲備大搞維穩;不料唐也因醜聞失去民意支持,故若他上台,也會一樣大搞福利民粹。如此動用儲備是壞是好,大家見仁見智。
梁或唐上台,對宏觀經濟及股票市場都有不同影響。
唐代表以保守既得利益為要事的本地最大財團板塊;若他上台,則香港經濟運作模式及板塊狀況變化不會大,地產霸權繼續當道,股照炒、馬照跑仍將是最真實寫照; 梁營後面的板塊受強壓是意中事,但對全局的影響不大。反過來說,若梁當選,香港經濟生態很可能急變,因為他代表的板塊有了機會反客為主當一哥,一定大刀闊 斧改變現狀;若此派財力不足,支持他的中資機構一定盡力趁機上位,恒指進一步染紅。
最大板塊受壓,可能減少在港投資,一方面既是被迫,但不排除乘勢順水推舟,進一步作策略性收縮,導致整個經濟下滑,逼令梁只當一屆特首便下台。這些經濟影響,也一定反映到股票市場。筆者提議市場設立兩個新的指數,分別跟蹤唐籌股及梁籌股股價,儘量讓股市客觀反映板塊利益的變化讓投資者知道。
資本主義 須予制衡
四、筆 者從不一味反對大財團。運作良好的資本主義制度之下,企業及財團之大,主要反映其長期業績優異,是大浪淘沙的結果。就算是在八十年來最大金融危機當中,美 國的高科技產業依然傲視全球,英特爾、蘋果等的表現不必說,就是多年來好像從熱門新聞中消失了的百年老店IBM,砍掉不賺錢的次科技部門及品牌之後,搖身 一變,早成為世界第一的尖端電腦技術服務公司,研發和生產大型超級電腦反而不是其主要利潤來源。
問題是,資本主義既然以圖利為生存、發展及獲利手段,政治體制監督無效或出了問題的話,資產階級必然越軌運作搞官商勾結,財團愈大出軌就愈嚴重;這一點,早在幾百年前、阿當斯密等經濟學家的著作中就已清楚指出。
可幸西方社會在發展資本主義的同時,逐步意識到自由民主政制(liberal democracy)是監督資本主義的最有效政制,而要維護此一政制的制衡作用、免使自身墮落成資本家的附庸,則要靠法治、憲政、傳媒、輿論、教育、公民 社會和公民意識。如此環環相扣一條龍的體制,說是一種價值,客觀而言更是一種根本需要;缺少一環,資本主義的破壞力就不能有效控制,社會就要遭殃。
毛派、左派攻擊民主派「親西方」,其實是沒有了解到這主要不是一個意識形態問題;資本主義沒有有效制衡便會出軌,古今中外皆然。美國2007年發生金融危 機,重要原因之一便是對金融業的規管出問題;近年大陸官僚資本權力全面決堤,也正正是由於行了資本主義道路多年,既得利益集團已經十分強大,但政治體制問 題則還未開始解決。
香港這次「選舉」,如果還有一點價值的話,就是清楚讓市民知道,小圈子候選人講什麼好聽的話都是假,關鍵第一步是民主普選,否則這個城市以後不管是誰家天下,醜聞都會接踵而來。
冬學期完結,臨行匆匆,希望月後再有機會和讀者筆談。
註:中共內部高層權鬥,年來特別是最近與重慶有關的,異常劇烈,大家或可參看極左派網站如《毛澤東旗幟網》、《烏有之鄉》、《四月網(前anti-CNN.com)》等透露出來的消息、風向。
2012年2月26日星期日
曾鈺成動得了利益集團的奶酪嗎?
練乙錚
當權兩派為奪特首大位,海陸空手段盡出,導致兩敗俱傷,現時大概沒人幻信諸如「為普選熱身」、「為民主演習」、「由阿爺分餅仔」等等的遊戲論了。筆者說過,這是一齣真做的假戲、一場失控的格鬥:兩個殊死交戰的候選人後面,橫向是龐大的板塊利益,縱看是不同的黨線條條;板線交融,結成兩塊堅硬的對立體。
筆者這個「板線論」提出之後,月來出現新形勢,有利進一步建構此觀點,提高分析力。為此,本文從曾鈺成上週的若干講話談起。
橫空出世、石破天驚,曾主席此時進入選舉視野,最矚目的兩句開頭話,一是承認唐梁代表不同利益集團,二是指出建制陣營已嚴重分裂。兩句話都說對了九成,準確概括出現在大家都看到的大量表象;餘下一成,是關鍵是本質。先談「分裂」的性質,再看曾有沒有本事動那些利益集團的奶酪。
如果青天補不好…
當權派本來就是拼湊成軍,根本沒有在思想、利益等方面統一過;內裏有階級矛盾、財團矛盾、新老愛國矛盾、真誠為港與愛國為糖之間的矛盾。參與其中,有的是年輕人天真愛國,有的是因為那理想餘熱,有的是為了金權利益。因為最後這個因素最重,重得不成比例,所以這次特首大位戰,大家看到的是資本家掛帥親征,而不是工運人、教師、黨工等在台上對擂,與全世界各地的選舉都不一樣。
平常此派成員槍口對外,好像很團結,是因為有泛民這個「外敵」;這次特首「選舉」,泛民構不成威脅,於是馬上演出「同室」操戈。現時兩個候選人的矛盾,代表財團板塊之間的世紀大碰撞,不是地表上出現「裂痕」那麼簡單。
孰令致之?本來,若按《基本法》起草原意,九七之後十年、回歸浪漫告一段落之際,便應實行普選;那麼,在香港的社會特別是傳媒環境之下,一切背後有什麼見不得光的候選人必然知難而退,明顯代表某一財團的人物,肯定也不會得到大多數選民支持,板塊利益之爭,得以控制在市場和法律範圍內解決,不會湧進政治層面而破堤氾濫,今天遇到的問題因此根本不可能出現。就算2007年普選受2005年「董震盪」影響而延後,若今年是普選的話,問題依然簡單。
不過,北京第二次不智,在公務員治港的相對公平遊戲階段結束之時,竟把選特首這個政治核心事放到市民不能監督、無以置喙的小圈子裏解決,各財團上上下下遂如狂獸脫羈,一放而莫能收。鑄成今天局面,不僅當權派本身實力削弱,整個社會亦復撕裂(大小商家為利益要表態,傳媒也歸邊),害人害己,乃北京自作的孽、對港人作的孽。
古書裏說:共工與顓頊爭為天子,觸不周山,西天裂,地不載,天下危;跟着的演義,便是女媧煉石補天。在這個古神話的香港版裏,共工與顓頊就是梁與唐,天下就是當權派的天下,女媧就自然是曾鈺成了。且看曾主席可拿什麼五色石去補那個天,補得好補不好。
如果單挑何俊仁…
如果曾主席有辦法勸退唐與梁,由他一人代表當權派參選的話,問題就簡單。曾單挑何,若是真普選,曾未必勝,但這是小圈子「選舉」,曾必勝無疑;上任後,運用手中權力與資源,暫時擺平梁唐板塊,掩蓋一下「裂痕」,完全有可能做到。問題是勸不勸得退。
在京官眼中,唐梁的誠信問題,小意思耳。黨的道德觀認為,對黨的事業忠誠盡責,便是最高的道德,其他,諸如玩玩女人、貪點小污,都不必太計較,何況只是在自己家裏深挖洞、藏點酒,又或者是替政府義務勞動當個評判時給熟客一小點便宜?毛澤東對那些斤斤計較私人道德行為的黨員特別討厭,常常稱之為「小資產階級謹小慎微的君子」【註】。在這種「不以一眚掩大德」的觀念浸淫之下升官的中共幹部,怎會因為雞毛蒜皮小事對天大的政治工作叫停呢?
大家看看最近中聯辦官員如何回答傳媒提出有關候選人誠信的問題,就可以明白曾主席的一個難處:「由選民決定罷」(「選民」,指的當然是一千二百人的小圈子;這個小圈子裏,唐梁的支持者當然不會認為「小過失」是大問題,除非是在對方候選人身上找出的)。
況且,二人勸得退,還有中聯辦肯不肯的問題。因為,萬一,這次小圈子選舉變成曾何對決,曾勝出而鍾民調得出來的結果,卻是何泛民獲得多數市民支持,然則黨的臉往哪裏丟?中聯辦如何向北京交代(其實此非萬一:曾主席在一般市民心中的聲望不高)?
如果勸退唐英年…
假如曾主席只勸得退唐,並取而代之,則問題更複雜。此時,唐後面的板和線,絕不會因而罷休,必先把票盡量過繼予曾,繼而動員部分梁營中人把票投給曾(不是那麼難的事)。結果是,除非梁營坐以待斃,否則一定與曾的支持者(包括唐營原班人馬)拚個死去活來。於是,當權派現存的板塊矛盾絲毫不能減少之餘,又增加了左派陣營中的新老愛國互片;本來未入戰圈的曾主席後面的黨線,結果也牽扯進去,在港的整個地下黨內部,自此將無寧日,而當權派的整體實力也會因而削弱。根正不鬥苗紅,這種兩敗俱傷,是本地左派陣營乃至北京都無法接受的。
按目前揭發出來的誠信問題資料看,梁因疑點好處歸「被告」,故唐的麻煩比較大,但他一方面可以辯說:法治社會不能搞株連,而他不能搞大義滅親把妻子的不法行為主動供出(已有唐營人士這樣公開替他緩頰),另一方面則由政府中的支持者出手,揭發更多梁的誠信問題。
政府掌握的材料多的是,關鍵時刻要整一個人特別是商界人,並不困難。如此魚死網破,當權派包括政府的總體聲譽必江河日下,直接影響以後可能出現的普選結果。但為了爭得大位,對候選人而言,這些算什麼?
如果勸退梁振英…
又假如曾主席只勸得退梁,又或者梁被爆出更多黑材料,不得不退(經證實在公事當中謀取私人金錢或其他利益,罪名當然比在私人住宅裏深挖洞來得重),則當權派面對的問題有是另外一種。如前所述,一方被勸退,不表示其背後勢力偃旗息鼓;梁退之後,其支持者勢必力攻唐的最大弱點,不是誠信出問題而是他代表着最大資產階級集團。
攻這一點,梁營有優勢,因為一直以來梁就以各種姿態討好中下層,試圖「代表」草根。梁用此策略,不見得會影響小圈子的投票結果,卻必然加深階級矛盾。當權派裏,草根鬥資本鬥得兩敗俱傷,削弱整派實力,亦是北京不能接受的。
上述分析顯示,無論曾主席出馬勸退哪一個,實質的和解作用都很小,強力反彈卻很可能,結果不是原來的問題惡化,便是引致新的矛盾,對當權派整體的代價都很大,北京很難同意。「裂痕」難修補,因為不是區區「裂痕」那麼簡單,而是反映當權派內部的一個犬牙交錯劈鑿不開的恐怖平衡。曾主席要當女媧煉石補當權派之天,難!
本來,在一個公平公開的特首普選裏,以曾主席的人脈關係、性格和政見,參選得勝的話,足可發揮重要的橋樑作用,消弭社會上過了頭的對抗意識。但是,在一個由板塊利益寡頭壟斷的小圈子選舉裏,他卻是一點力量也沒有。一向很深的板塊之間的敵意,因為這次假選舉而加深加固,想清楚便知必然。曾主席曾經大力反對2012雙普選;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如果背「線」不夠肥…
或者曾主席認為,上述困難都可以克服,只要黨願意。若有此想法,則他此刻要深思的,既不應是一己人生規劃得失,也不是當上首長以後能否勝任(只要有某些德性,當好領導並不那麼難,看美國前總統列根便知),更不是如何精算他能取得多少進場票、表決票,而是要確定他背後的線的實力,是否足夠震懾兩大板塊停止惡鬥。果若是,則筆者願給他一個善意提點:不必妄想。
道理很簡單,說白一點:線分肥瘦。香港回歸十多年,曾主席不曾當過大官發過財,如此兩袖清風,背後的一定是瘦線;往上供奉得少,線能夠發下來的政治資源便少,怎似兩大財團板塊後面的肥線?
明眼人知道,線與線之間,一向都是地盤之爭,在北京的黨內最大戶分得的地盤最肥。財團板塊後面的線,少不了都是太子黨級的、國企黨委書記級的,堪可謂門當戶對。曾主席背後的線上的,大不了是德高望重但勢弱權輕之輩,怎麼去收編人家人強馬壯的肥線待他管?歸根到底,是奶酪可以動線,線動不了奶酪。這點曾主席想想便清楚。
四十年來筆者對曾鈺成這位「城中最後一個馬列主義者」有慣性好感,總希望他的努力有一天得到回報,但今回曾主席當不了女媧補不了當權派的天,卻是肯定的了。
註:見1929年12月毛發表的文章〈關於糾正黨內的錯誤思想〉:「至於個人缺點,如果不是與政治的和組織的錯誤有聯繫,則不必多所指摘,使同志們無所措手足。而且這種批評一發展,黨內精神完全集注到小的缺點方面,人人變成了謹小慎微的君子,就會忘記黨的政治任務,這是很大的危險。」這段文字的引用,在文革達到高峰,今天在大陸的官文裏還是隨處可見,因為對貪官污幹來說,真是太有價值。
---------------------------------------------------------------------------------
唐梁爭霸搞合縱連橫 媒體圍觀竟吶喊抬轎
唐梁之爭,最近多了一個看點:彼此都用了一直以來專門對付民主派的話語攻擊對方。梁營的一位有名勢支持者寫博,直言唐是英殖美帝走狗;唐則對梁的「扶貧委員會愈扶愈貧」說極為反感,指梁乃為批評而批評。後者是弱勢防守之下的反撲,令人想起特區政府官員在立會應付質詢時的窘態,蹩腳而無力;前者則是文革式往死裏整的主動割喉出擊,又或者是六七年香港左派暴動時用的那種喊殺標語。
當權派之間對罵,在大陸司空見慣(特別是在獲證實的小道消息裏),在香港則是史無前例。由此可以窺見,所謂「君子之爭」,肯定並非如坊間一些想像那麽簡單,港人若只看表面,把希望寄託某某人身上,到頭來必然後悔;學者、論者,還有傳媒,單憑聽其言而埋其堆,到頭來肯定要喪失公信力。
誠然,在民主國家裏,媒體公開表態支持某候選人是常有的事,但這裏當權派搞的是黑箱作業,背後誰在發功發什麼功,大家都不知道,故不可同日而語。小圈子裏的事,可以圍觀,能看清一點點真相便了,何必急於表態、插手、嘗試影響結果,甚或無中生有替之填上種種「民主色彩」?
有關真相不易得,評論界於此事的責任,不外試圖讓大家看清楚這個小圈子內鬥的本質及其後果。筆者有關梁唐的評論,以這個為原則,今天這篇文章,提出一個「合縱連橫」架構分析唐梁之爭,本意也是如此。
一進一變差異突顯
七十年代與中共組織沾過邊的社運過來人都知道,每一個「白區」左傾政治團體無論大小,內裏少數兩三個最有影響力的積極人後面都有一條「線」,這些線都和共產黨直接有關,不盡相同且互不重疊,而線的份量,則系乎團體的重要性。線和線之間,利益、任務、對具體工作的觀點和意見,經常不一致,引致這些團體本身的領導層裏產生各種可大可小的「路線鬥爭」。
上述的線及其牽動的鬥爭都十分隱蔽,團體內其餘少數核心人不甚了了,其他人更不知原委,甚至不察有事發生。這些內鬥可以很殘酷,大家不看司徒華的自傳,不知道香港小小一個左派群眾團體裏,都算是「自己人」、「圍內人」了,但在自上而下、自內地而本地的黨線支配下,派系鬥爭竟如斯劇烈,以至一些人最後給「掃地出門」,彼此之間的怨恨,五十年不變。
這種現象,和「黨的一元化領導」並不矛盾;一元化領導是鬥爭的階段性結果,鬥爭是達致一元化領導的過程。受中共控制的本地當權派一分為二,衍化出唐梁兩大陣營,由不同乃至相左的的黨線主導,內因由來已久。黨線已成為主導梁唐鬥爭的縱軸。
三十年前按此縱向結構分析左傾政治團體的動向,大體夠用,但三十年後今天有錢財考量,便必須加上橫軸,尤其因為唐梁兩大陣營後面都是大資本家、屬於不同板塊的大財團。唐代表的板塊,乃本地一線資本家及其利益體系,覆蓋之廣,自不待言。梁背後的板塊,則以本地二線資本家為主,地產色彩相對更濃,公私一腳踢,總體霸權實力卻稍次。這個狀況反映在梁唐二人的心態、策略和口號上,至為明顯。
唐要維護其最大板塊既得利益,採取守勢為主,進一步擴大覆蓋面,令其更加綿密。梁的二線板塊,未得利益比既得利益多,因此採取攻勢,務求突破現狀、變天(阿二變一哥);梁營要達此目的,不取得管治權就根本不必想。是板塊利益之爭,二人的脾性和外貌給人的印象其實並不重要。此境況下,唐的面貌自然較保守,口號是「穩中求進」,以穩為主,進多進少,關係不大;梁的面貌則必然強調進取,「穩中求變」的口號裏,以變為主,不變天不達標。一字之差,道盡二人背後兩大板塊慾望和利益!
此外,我們還可留意到,唐板塊因為有更多的利益要保守,故與曾政府這個最大的政經現狀維護者耦合之處較多,而曾派繼位之路既絕,把政治籌碼讓渡給唐,順理成章。反觀梁板塊,為求打破現狀,必與曾政權建立的決策有較多矛盾,故梁本人近年多次不惜以行會首要成員身份批評曾政府,逐步公開與曾派對立;此非有利陣勢,加上板塊實力較弱,故梁營要找支撐,只得高姿態乞靈民粹,於是梁比唐更積極說話討好各界:討好中產,討好下層,討好知識界,乃至討好處於現體制邊緣的那部分社福界,其不惜一改過去反建居屋的論調,便是最好例證(梁背後的地產商,在董政府年代反建居屋最力。筆者當年乃房委會委員並任職中央政策組,對此事知之甚詳)。
縱橫交錯權財交織
唐梁背後的板塊利益,是主導二者爭霸的橫軸。
有關此點,港人必須清醒:無論是唐營說的「進」還是梁營說的「變」,首先都指板塊而言,以板塊利益為依歸;若以為他們在在關心香港社會整體進步和變革,那就是給糊弄了。如果我們眼見公務員出身的曾蔭權事事遷就權與貴,並不以最大多數市民利益為依歸,那麼我們怎能相信後面是赤裸裸板塊利益的梁唐,所說的「進」和「變」,是市民大眾心中渴求的那種政治經濟文化等各方面的進步和變革呢?不排除在輿論壓力下,兩個陣營為求得體好看,現階段猛開期票,上位後稍施恩惠意思意思;但若社福界有些人飲鴆止渴,聽了某營一些好話便為之背書,則是無意中給利用了。
縱橫軸之外,我們還要留意縱線控制與橫向板塊的有機關係。
曾蔭權既無祖蔭也無資格代表任何板塊,只能乖乖接受黨的縱向領導,主僕關係很簡單;但唐梁有龐大板塊財力撐腰,與京官關係絕非一般的主僕關係,而是大體對等的錢權關係:錢因權生,權因錢活,兩者正好交易。大陸今天幾乎無官不貪,以至溫總最近提出黨國道德滑坡的嚴重警告(見本報1月12日丁望先生文章),可見今天的黨員幹部,並不是什麼「特殊材料造成的」,而處理香港事務的位子,對京官而言,都是肥缺。
據此二點,筆者斷言,曾政府之後不出數年,縱線與板塊因錢權互利關係,將更加如膠似漆,縱有灰暗交易而廉署亦莫奈之何。板塊之間的鬥爭固然你死我活,線與線之間的利益矛盾亦將不遑多讓,各方宜多加分析。梁營的橫向板塊實力較次,但在縱線的某些方面明顯佔優;梁本人的黨色彩濃厚,剛毅木訥黨性強,與其背後黨線的關係易深化,較能調動那部分黨組織自上而下輸送各類資源,補其橫向板塊實力之不足。
在這個縱橫軸框架之下,大家可以問很多也許沒有人想過的經濟政治問題。例如,李鵬在港家族集團勢力,和本地哪些家族財團拉幫結派呢?其派系的黨線伸到唐梁兩陣營的哪一個裏起支持作用呢?又例如,若梁當特首,梁因上述與黨關係,其背後黨線會否更明顯控制特區政府,甚或加倍高調在香港活動呢?果若是,則屆時港人與特區政府之間的矛盾,將更大程度更直接轉化為港人與共產黨之間的矛盾。
煲呔民望接近清盤
如此,目下逐漸升溫的港人厭內仇內心態會否更加強烈?不從上述縱橫框架分析這些大問題,難以看清本地特首「選舉」的深層性質、廬山面目,以及誰勝誰負對香港未來的政經影響。目前坊間流行的各種關於特首「選舉」的論調,每每流於皮相,蓋由乎此。
例如,「小圈子遊戲論」只道出真相的一小半,茶餘飯後用作談資未嘗不可,論實質卻未免空泛。此論忽視大陸黨內鬥爭的殘酷現實及其在港的必然伸延、忽視京官權力與本地資本的進化關係,把集團之間你死我活的利益拚搏,漫畫化為一幅「排排坐、阿爺分餅仔」的純潔童漫,以至當權派為掩真相也很受得落。
又例如,「民望決定論」破綻甚多,且對何為「民望」沒有起碼分析。京官挑特首,當然重視民意或民望,但絕對不是現時所指的「即日鮮」、「五時花、十時變」的民間情緒。筆者說過,北京要的特首民望,是長年累月積集起來的堅實的能力聲望,此等聲望轉化成政治本錢,可以用來替北京做港人不喜歡的事(如推二十三條或限制學術自由);做事過程中,特首必須以他的這種民望支付成本逐步消耗盡淨。曾蔭權是一個最佳例子。
當初,曾的民望高而質堅實,是幾十年來當公務員埋頭苦幹累積來的,港人清楚而北京正覺合用,讓他當特首有原因;其後他玩手段百般阻撓民主進程,替北京幹出成績,民望因此拾級而下(還有其他原因),現在接近清盤,大體符合北京理性期望。
這種真民望,唐勉強可說有一丁半點,梁則半點沒有(筆者曾把他比作沒有開過車而非常善於指東點西的教車師傅);如此,北京二選一,會是基於每周每月大不同的情緒民望差距麽?就算此等民望是真民望,北京會任由港人表達而按之挑選特首麼?有朝一日,港人鍾意一個有民望的民主派怎麼辦?覆水難收,北京豈會搞「你寫單,我照辦」?有人提倡網上投票顯示民意,立即被罵「違反基本法」。僅此一點,便知梁唐之爭,絕不會輕浮得按港人民意情緒決勝負。
2017年若是真普選,按「六四黃金律」,當權派參選人的對手,必是瞄準泛民那六成選票的實力派;這個人多半不是泛民政黨某一頭面人物,而更可能是一位相對開明、民主派肯接受、有長年做實事、有魄力的企業家、高官或專業人士。如此,當權派將有大敵,故今年斷不會打內耗戰,加劇板塊對決。
可以圍觀不可投入
但後二者都在進行中,故2017年一定是假普選,當權派根本不必搞「演習」。既非「演習」,到底是什麼?大家看看:唐梁二營開戰,負面攻擊從扒桃色糞到彼此侮辱(梁公開說對方蠢;唐的文膽一再咬着對方背後一名金主稱他「高個子」惡意挖苦),從揭對方一把手的瘡疤到互揭對方政策弊端,笑裏藏刀棍棍到肉愈發迅猛。道理和事實俱在,說明梁唐今年打的是真仗,即黨線加板塊之間的利益對決。
董政府曾經明益一方,一些原先大力支持他的二線資本家撈不到油水很不滿。曾政府治下,儘管政治上搞親疏有別,但公務員式的處事方法,還勉強可在財團板塊之間維穩。若下一個是唐政府,則二線資本家不但翻天無望,板塊還必然被壓縮,直接影響其黨線利益(後面必然拖帶某些國企陸企);如此,梁營怎按捺得住,乖乖像幼兒園小孩兒般排排坐、吃果果?都說梁先生年輕,來日方長,何必那麼猴急?殊不知,他等得(N屆不嫌多),背後的黨線和板塊勢力也等不得。
這是一場動真格的假選舉。動真格,所以才那麼好看,值得市民圍觀、媒體報道。是假選舉,所以才那麼難看,論者只宜客觀分析兩營爭霸,不宜美化事件,更犯不着真情歸邊公開替某方吶喊抬轎。